第106章 此生何以梦成空(三)-《云崖不落花与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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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即便是这般浅显的温柔,她也只能回避。

    这些天肃霜尝试冷静且冷酷地分析自己所处的局面,发现想留住小命的话,她一不能在天界久留,二不能被嗽月妖君抓到,简而言之,从此后余生多半只有逃亡。若是运气好些,她便活久一些;若是运气不好,还是要丢命。

    这样看来,不活着最好,殒命后才是真正的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为什么还活着呢?行尸走肉般缩在冬静间,门窗都不开,对外不闻不问,对自己也不闻不问——即便如此,她还是活着。

    师尊说她是有执念者,或许是吧!因为遇见的美好太少,所以格外珍惜。她满怀勇气,一遍遍想着以后会好的,活着才有好事,如今念想都已干枯,还撑着僵硬的骨头,不肯彻底断裂。

    她已经把自己惨淡的小半生来回想了无数遍,生命里越是美好温暖的,越是短暂,最后留给她的痛苦也越沉重,仍旧残存的美好,她只能尽量远离回避,如师尊,如眼前的这盒茶点。

    被天之道诅咒者,所爱皆别离,所求皆有憾,那么,不爱不求可以安稳无波地活下去吗?寻一处最荒芜最冷清之地,伴着幽咽不绝的风雪声,独生独死,可以吗?

    可那些执念犹在胸膛里徘徊不舍,想活着,想活得自由而美好,想有属于自己的屋檐,有亲切的说笑,相互扶持的温馨,它们星星点点散落,柔弱到不堪一击,却难以磨灭。

    肃霜伸出手,指尖刚要触到茶点盒,又飞快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她抱膝坐在软垫上,目不转睛地盯着茶点盒,好像那里面放着的是滋味绝美的毒药,想尝一尝梦寐以求的味道,又怕暴毙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暗下去,又渐渐亮起来,她就这么对着矮案枯坐了一夜。

    四肢有些僵硬,肃霜刚动了动胳膊,冷不丁一团清光似箭一般穿过木窗,掉在脚边,是一张传音符。

    会是谁?师尊一般不用传音符,或许是祝玄,又或许是秋官们有什么事。

    她在接与不接两个选项里犹豫了很久,终究还是捡起了传音符,刚一触发,便听素竹急切而哽咽的声音传来:“肃霜神女!亭亭……亭亭又被抓走了!他们都被抓走了!现在就剩我一个!我、我在南天门!”

    肃霜一下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又被抓走是怎么回事?又被嗽月妖君抓了?妖君怎么知道她认识长风山那些山神土地的?难道过程中他就已察觉了?素竹是来南天门递状子的吗?

    一连串疑问在脑中炸开,可随之而来的,却是心里一个冰冷的声音:别去,他们死活与你有何干系?你就该找个最冷清最荒芜的地方,独个儿过完残生。

    肃霜推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。

    不去吗?无视这些朝自己伸出的求救之手?从此后无论是谁,无论看到什么,都见死不救,视若无睹?

    耳畔仿佛有两种声音在纠缠,一边是孤寂幽咽的风声,一边是大说大笑的饮酒热闹。

    肃霜抿紧嘴唇,骤然合上眼,再睁开时,她一把推开了窗户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因着天界近日大事不断,南天门附近前所未有地热闹,神来神往,比平日何止多了十倍,祥云铺得漫天漫地,反而衬得孤零零躲在柱子后的素竹分外显眼。

    早有几个南天门守卫神兵围了过去,小声呵斥他:“下界山神,若有状子递就快进去,莫在南天门附近逗留!等下……你身上这些血……”

    “素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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