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秦禝跨进门槛,按照练熟了的礼节,趋前数步,把官帽除下放在一边,在青砖地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。 “臣秦禝,恭请皇上皇太后金安!” “嗯,你抬头说话罢。” 云河的那一夜,故事也是从“你抬起头来说话”开始的。 “谢太后!”秦禝收摄心神,抬起头来。 正中一个小小的御榻上,坐着六岁的共治皇帝,装束得整整齐齐,一件小龙袍,精致合身。小皇帝虽也尽力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,但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,却在灵活地四处乱看,煞是有趣。 皇帝的样子,略略冲淡了秦禝紧张的心情,让他可以在太后发问之前,再仔细打量一下身前的情形。面前是一张宽大的红木御案,系着明黄色的软缎桌围,而在共治皇帝的两侧,一东一西又设了两个御座,御座之前,垂着两方明黄色的曼纱,帘后的人,虽不能看得十分真切,但表情神态,仍然可见。 这就是垂帘听政了,秦禝心想。 “秦禝,你是灵州人?”照例是由东太后先问。她的声音,秦禝还是第一次听见。 “是。” “这是你第一次进宫么?” “是。” “家里还有些什么人?” “回太后话,只有哥哥和嫂子了。”秦禝犹豫了一下,答得模棱两可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总不能说自己娶了嫂子,赶跑了哥哥,那岂不变成“欺兄盗嫂”?这个说法可要不得。 “这一回,你的功劳不小。” “谢谢太后夸奖,臣不敢当。” 问到这里,不大善于言辞的东太后没有话了,看着李念凝,示意她把话接过去。 “皇帝这几天感冒,御书房那边都撤了,”慈禧接过了话头,闲闲地说,“今天,我们特为让他在这里,见你一面。” 这算是一份很大的荣宠,秦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,记起“多磕头,少说话”的古训,磕了一个头,表示谢恩。 “禁军衙门是个要紧的地方,你要多上心。”慈禧的话,都说在点子上,比之慈安的泛泛而问,要实在得多,“御前侍卫的差事,你听岐王的吩咐,该来就来。” “是,臣不敢轻忽。” “你的胆子大,这是好事,只是要用对地方。”纱屏后面的李念凝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 李念凝的这句话里,有激励,有诫勉,是一句很得当的话。但在秦禝听来,太后的这句话,似乎还另有深意。 “不过到底还是京里好,大内的戒卫,又比云河要周密得多,”李念凝忽然发起了感慨,“不用再象云河那样,整天提心吊胆。” 秦禝终于听懂了!她现在已不是从前那个朝不保夕,整天要“提心吊胆”的淑贵妃了,而是垂帘听政,手握生杀的太后,具有无上的尊严。宫城中,宫禁森严,她不会允许那一段私情,危及到自己的地位和尊严——云河的旧事,再也不会重演了。 “你立了大功,朝廷也不吝赏赐,以后的事,你还是要用心去做。君臣之义,要有始有终才好。” 秦禝,你对我的好,我已经报答了你,从今往后,咱们重新再来。 “臣,遵旨。”秦禝俯下身去。 ======分割线======== 暮暑已去,秋凉渐起。 这段日子,秦禝当差当得极其起劲,每天不到傍晚,家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。韩氏曾经半真半假地调侃过他一回,说京城里头大大小小的官都算上,他秦大人一定是最忙碌的一个。 话是不假。京里各部各衙门的堂官,多半是早上到衙,把该签阅的文书画一个押,转上一圈,没什么事也就回府去了。就是属官,也最多坐衙坐上半天,下午就想法子在家里躲懒了。象秦禝这样整天不着家的,实在罕见。 秦禝则不同,他上午要么是在禁军衙门坐衙办事,要么是以御前侍卫的身份,随岐王到内廷当差。而到了下午,他却总是跑到中枢处去,在人家那里一坐就是半天。 这中枢处事大变之后,为了新政而新设立的衙门,衙门新设,百事待兴,是眼下京城里最忙碌的地方。一天下来,往往手脚不停,少有歇息一会的时候。秦禝一个三品的武官,在里面的各司之中,串了东家串西家,日日如此,以至于衙门里的人都开玩笑,说中枢处编内,有两个人必是每天上午不到下午到的。一个是议政王,一个就是他秦禝。 这个衙门,以齐王,贾旭,彭睿孞领衔,而倾注了最大心血的,则是齐王。他上午在主持朝会之后,必到中枢处视事,秦禝这样的举动,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,终于有一天,把秦禝叫到了自己那间值房内。 “秦禝,你是不是想到弃武转文?我这儿正缺人呢。”齐王想他既然这么喜欢这里,何不问问他的意思,“我原来答应过你,可以保你在省部中谋个位子,你见识本就不错,现在若是还想来,我去请两宫的旨意,把你从武职转成文官好了。” 齐王没有想错,秦禝是真的喜欢这里,但原因,却不是为了调到这里做官。 对于齐王的好意,他只有先敬谢不敏—他图谋的已经是天下之事,便不肯再让自己局促在这个一隅之地了。 至于转文官,那是迟早的事,不过,不是现在。 “也罢,我不勉强你。”齐王叹了一口气。现在的能文能武人才,已经是很稀缺了,而现在能文能武,又是自己心腹的人,大约只有这个秦禝一个。“以后什么时候想来,跟我回一声。” “谢王爷栽培!” 经过这么一段,齐王照例每天下午到衙视事,秦禝也照例东串西串,日子久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。 ========分割线=======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