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彼时三言两语在安国人面前替大梧搏回颜面的是她,无数次在他情绪濒临失控之际出言抚慰的是她; 倾尽所能借助那奇妙的本事相助朋友的是她,受过伤流过血、却从未抱怨过一句的亦是她。 而他…… 因着一时偏执失手错伤她便也罢了,郑青云蓄意报复、彩霞领命刺杀、朱衣卫泄愤灭口,乃至于今日阿穆尔的上下其手,竟都只能事后方才得知,只能眼看着她以自己的方式,化解全部的危机。 愧疚与恨、心疼与悔交织一处,他却徒劳地不知一切究竟要从何说起,便只是用尽全身力气般下意识将她死死拥入怀中,轻轻闭上了眼睛。 “抱歉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 她说—— 你我之间,从不需要说对不起。 【拾陆】 短暂地稳住了那性情阴晴不定的北磐世子后,一切便按照计划顺利地继续进行了下去。 由他与于十三一同查出了朵苒这颗钉子的真实身份,再由任如意假借“考验”之名怂恿阿穆尔将索布德送来,借此助她立威与彻底稳固“未来世子妃”地位,也叫那草包世子不敢再有任何羞辱之举; 而宁远舟、孙朗则暗中联络了早对狼主心怀不满的族人,代清浅也以攻心计动摇越来越多的女奴“渴求和平”“渴求平等”的意志,加之早已暗中潜入其中偷师北磐技艺的元禄,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,等待着一切终结的那一日。 他亦是如此。 亦在等着……能够与她一同回家的那一日。 他本以为她会因着即将到来的“大婚”而畏惧或是担忧,却不料她竟坦然得紧,甚至当着那北磐翁主的面,刻意将他逗了个措手不及。 “自打初见起我便对他一见钟情,恨不得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才好,他若是真的愿意,那我自然是欢喜得很,也就收下了他家祖传的那枚玉镯。” “夫君不仅在外颇有名望,平日里对府中下人们也是极好的,成婚后更是待我无微不至,也从不强求子嗣之事,只说我身子无虞、平安康健便好。” “不怕你笑话,都说他们男人啊尝过了那档子事儿的滋味便会食髓知味,我夫君更是夸张得紧,恨不得夜夜都宿在我屋里才好呢。” “……” “那档子事”。 “夜夜留宿”。 “食髓知味”。 北地寒凉的春风也吹不去面上的燥热,他面红耳赤地继续去听帐内的欢声笑语,几乎是逃命般地离开了原地。 清苒…… 他有些无奈地想,自己大抵是余生都要心甘情愿任由她掌控拿捏了。 【拾柒】 北磐世子大婚当日,先前所做的种种布置终于派上了用场,娜沐罕也在其余王族皆数沦为大梧的阶下囚后,顺理成章地继任成为了新的狼主。 北地与中原数百年来的龃龉争持得以画上休止符,李同光上位后的安国也与褚梧二国结了永世之好,自此三国鼎立镇压周遭诸域,天下终得太平。 而她却在接二连三的奔波后染了风寒,一躺便是小半个月,原本好不容易将养起来的身子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病,也又渐渐清瘦了回去。 “我听说阿穆尔是你亲手处决的,你不会也学那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一样,‘冲冠一怒为红颜’了吧?” 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地喝着苦药,她有些不适地皱着眉头,神情间却是终于得以安定与安稳的释然。 “不会。”他安抚般微微摇头,抬手细细擦去她额间的细密汗珠。 ——不过是让那恶贯满盈的家伙尝过了六道堂的某些手段,又揭露了他并非达杰亲生、而是姬妾与侍卫私通所生之子的真相,这才任由他急火攻心下饮鸩自尽罢了。 比起他曾对她做过的、对北磐无数无辜平民与女奴做过的,这样的处置方式,倒也谈不上是多么残酷。 “我狼族诸神看着你呢,你夫妻二人必不得好死,魂灵不得安息,日日夜夜受恶鬼噬咬!” “世子一路走好,在下便不多送了。” 他的确曾偏激而执拗,的确曾动过背弃信仰的心思,或许也的确险些因着万般种种,当真堕入了阿鼻。 但那毕竟是“曾经”。 有她相伴身侧,他便永远不会走上那样的绝路,永远不会放任他们与他一同经历困苦。 她是他的清醒。 亦是他的克制。 【拾捌】 几日后,到底是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地拿到了赐婚的圣旨。 随之而来的,还有她被杜大人收做了义女、将要以二品大员府上千金的身份出嫁的消息。 他当然知晓杜大人心底所思所想,也知晓身旁的所有人都为这场大婚花上了心思,都想要亲眼见证他与她间,似终局似开篇的圆满。 ……可就如同那句“近乡情更怯,不敢问来人”所言一般,分明已得了梦寐以求的名分,他却没来由地无措了起来。 若是她此举不过是因着领了圣旨,鉴于皇命难违才答应了下来,是否便是强人所难? 若是她另行有着其他的打算,他贸然间便要折腾这一出,是否会打乱了她原有的安排? 若是…… “苒丫头是愿意的。” 上座慈眉善目的老者眼底是少见的和蔼笑意,出声感慨间,倒像是恍惚追忆起了什么: “否则照她平日里的性子,便不会主动向圣上与皇后娘娘求了这道圣旨了,若是因着此事而担忧,那么钱统领大可安心。 “话说回来,这些年里共事许久,钱统领的品行老夫自是放心的,方才你既也允诺了会善待小女,圣上又已下了圣旨,老夫是否也该改唤一声贤婿啊?” 她竟是……主动求的这道赐婚圣旨? 原来就如同他一直以来所渴求所希冀的那样,她也愿意名正言顺地,成为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。 可无论如何,他不想要她留下任何遗憾,不想要她还未来得及真正出自自个儿心意地答复他,便因着一纸诏书许了他余生。 感受着怀中那方白玉的温热,他坚定了心思深深俯下身去,如同前去拜见代清浅那样,又一次恭敬施了大礼: “小婿见过岳父。” 【拾玖】 突如其来的春雨自房檐一路绵延而下。 墙边石榴花盛放正好,无端教人想起心尖上的女子一方绯色的艳丽裙角。 伞下的姑娘眉眼带笑,轻声却又无比坚定地,许下了余生同悲喜两不疑的誓言。 “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?” “我愿意。” “清苒。” “我在。” 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。 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 一片喜庆的大红里,凤冠霞帔的她美艳不可方物,盛妆的面上染着几分朦胧的醉意,几乎教他看着便忘记了该如何呼吸。 是他的清苒,是他的妻,是他余生相守相伴、白首偕老的唯一。 悠悠床纱悄无声息落下,隔绝了远处人声鼎沸,隐匿了帐中女子嘤咛。 那夜他好似做了个梦,梦里他轻轻浅浅地一遍遍吻她,滚烫的掌心流连每一寸的冰肌玉骨,将她温柔却贪婪地一点点揉碎、拆解,和了涟涟泪水,和了绵绵爱意地,任她在他怀中蜕变成新的余清苒。 “凤髻金泥带,龙纹玉掌梳。走来窗下笑相扶。爱道画眉深浅、入时无? 弄笔偎人久,描花试手初。等闲妨了绣功夫。笑问鸳鸯两字、怎生书?” 【贰拾】 初晨的曦光穿透大红纱帐,于初醒时睡眼惺忪的女子面上映出星星点点的浅色印记。 从片片肌肤上的暗红痕迹到眼角未干的点点泪珠,从酸软无力的身躯到略带沙哑的嗓音,她身上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,昨夜他所“趋之若鹜”而又疯狂之际是何等的光景。 点了药膏小心地涂在红肿不堪之处,又温了茶水过来替她润喉,他任由微嗔的女子不轻不重地捶打了自己几下,却只是动作轻柔替她挽了发,再仔仔细细地描了眉、点了唇。 “清苒。”忽而像是什么东西安定了下来那般,不自觉地又一次唤出了声。 “什么?” 开口时只觉自己嗓音依旧带着几分沙哑,她有些羞恼地别过脸去,这才肯继续小声轻喃道:“你……你说。” “……没什么。”临到嘴边的话生生拐了个弯,他低下头去,轻轻吻了吻她发烫依旧的侧脸,“只是想问你,早膳想吃什么?” “嗳?听口气,今天是我们家钱大厨——哦不,我亲亲‘夫君’亲自下厨么?” “自然。” “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,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,当然要好好把握……你笑什么啊!不就是……不就是太饿了才会这样的嘛!不许笑!……” “好,好——” 屋外桃花灼灼,晨曦一若初见之日之温柔和煦。 眉目俊朗的男子伴着心爱的姑娘共赏春日盛景,安享流年,相携白首余生,那情景倒可入画了。 【贰拾壹】 曾忧所爱隔山海,所念皆若星河。 所幸山海终可平,星河毕入凡尘。 ——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 我不信神佛,不求利禄,不问风月,却唯独在遇到你的那一刻,方知峥嵘岁月有所期,倥偬世事有所惜,锦绣山河有所依。 第(3/3)页